王辉:最没有故事的世界冠军 拒绝代表日本参赛!

又是王辉一年开学季,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乒乓球老师王辉又开始投入到忙碌的最没工作中。一个学期的有故课程如何顺利完成;自己开的球馆里,那个很久没来训练的事的世界孩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一对双胞胎儿子有没有适应新学年的生活……这些当国手时从没想过的问题,如今成了她生活的冠军常态。

每一天似乎都是拒绝这样,平平淡淡的代表,哪怕是日本练球累到哭的少年时光,哪怕是参赛打进国家队拿到世界冠军的辉煌时刻,哪怕是王辉一个人在异乡打拼的艰辛历程……王辉都觉得统统没什么故事可讲,一如她当年打得漂亮的最没削球一样,不管多大力多刁钻的有故球打过来,稳稳削回去就好。事的世界

在哈尔滨的冠军日子

父亲“陪练”的超小号队员

13岁之前的日子,王辉都是拒绝在哈尔滨度过的,从7岁起,她一直都在乒乓球迷父亲王宝林的严格监督下苦练着乒乓球。小王辉在乒乓球上极具灵性,才打了一年多,就跟大她两三岁的孩子水平不相上下了。后来市体校来挑人,大孩子全被挑走了,教练也非常喜欢小王辉,但她实在太小了,“不能自理”四个字成了挡在她职业道路第一道门坎前的障碍。王宝林这时候向体校教练拍着胸脯保证:“我这个女儿从小自立,不用家长照顾!”就这样,王辉成为了市体校最小的一员,也由此开启了她总是早人一拍的职业道路。

父亲的保证没有错,9岁的小王辉跟着比自己大两三岁的队员一起训练一点也不马虎,每天早上5点钟起来练体能,她从来不会偷懒,跑得没有人家快,她也咬牙紧紧地跟在后面。虽然拍了胸脯,但爱女如命的王宝林心里其实也不踏实,于是他每天骑车半小时赶到体校盯着王辉训练,再骑半小时车回家,风雨无阻。事实上,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王辉进入国家二队。“人家很多孩子的父母就是教练,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我们是两眼一抹黑,一路走得挺吃力,但孩子从来没叫过苦。”心疼女儿的王宝林为了“陪练”,放弃了在国企里升职加薪的机会,一颗心全扑在了独生女儿的身上。

1988年,10岁的王辉(前排右一)跟队参加“开拓杯”比赛。在北京转车时,全队在天安门前合影留念(后排左二是给王辉改削球打法的李桂香教练)

不过很快,“两眼一抹黑”的日子结束了。一天,这位每天准时出现在场边的父亲被教练李桂香叫住了。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李教练发现王辉性子慢打球稳,想让原本打快攻的她改打削球。王宝林知道削球难练,但转念一想,孩子反正还小,试试就试试。在王辉自己的记忆里,李教练这个打削球的建议源于一次外出比赛,王辉走到哪儿都落在后面,“大家以为我性子慢,其实是年纪太小,行李根本拿不动”。不管是不是乌龙,如今提起来,王辉都很感激李教练让自己找到了最适合的打法。

王辉在打削球上极具天赋,没练多久,体校里的孩子就没人能打得过她了。两年以后,王辉在一次少年比赛的决赛中打赢了王楠,不久后就进入了黑龙江省体工队。在省体工队,王辉先后师从李淑英和曹慕文教练,“在人生每个阶段都遇到特别好的教练”是王辉觉得自己最大的幸运。在体工队的两年,王辉参加了两次无锡调赛,两次都打进决赛,又两次都输给了后来的国家队队友杨影。不过两个亚军也足以让王辉留下来集训,终于,13岁的她进入了国家队,成为二队里的老幺。

在北京的日子

从倒数第7到世界冠军

1991年3月26日,这是30年后仍然能让王辉脱口而出的一个日子,那一天,父亲把她送到了北京,送到了国家二队的宿舍,第一次离开家乡的13岁女孩在告别父亲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

二队里有20多名队员,第一次打大循环赛,年纪最小的王辉打了个倒数第7,曾经的省队尖子被打击得哭了鼻子。压力最大的时候,王辉问爸爸如果自己被退回去怎么办,爸爸一句“退回来爸爸亲自去北京接你”,让她心里一下踏实下来。练得最苦的时候,王辉还收到妈妈的一封信,洋洋洒洒很多页,“从小到大,别的孩子都在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你却在为乒乓球不停付出,即使很累,即使输球会哭,但是你一直都在坚持,现在这么小的年纪又来了国家二队,你的努力爸爸妈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段话让王辉泣不成声,也成了鼓励她的力量。

1998年中国乒乓球俱乐部甲级联赛,代表山西队出战的王辉(左)和搭档成红霞在比赛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姚国治教练的带领下,王辉的球越打越好,队里的大队员们也都喜欢带着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妹妹玩,日子一晃就过了4年。1995年,王辉打进了一队。那一拨国乒女队强手如云,王辉刚进队时候的主力是邓亚萍、乔红、乔云萍、刘伟,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有王楠、李菊、杨影,后面小一点的还有孙晋和张怡宁,在这样一支队伍里的竞争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但王辉还是那个不急不徐的性子,只顾埋头苦练。王辉在一队的主管教练是鲁尧华,而同为削球打法的陆元盛接手女队之后,也对这个永远努力永远安静的小队员格外关注。1996年,陆元盛带着女队去打访欧赛,5站下来,之前还没有世界排名的王辉一下子来到了第22位。

在随后的全国锦标赛上,王辉一路打败李菊、王楠和杨影,出人意料地拿了冠军。对于一名削球手来说,在国内拿冠军比在国际上还难,那时的国内乒坛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削球冠军了,王辉第一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被媒体围着采访,现在想起来,她竟还有些不好意思。

第45届世乒赛,王辉(右二)和队友一起登上女团冠军领奖台。

好成绩让王辉有了更多的参赛机会,也拿到了更多国内外比赛的冠军,但那个最期待的世界冠军却总是阴错阳差地与她擦肩。王辉参加过从43届到45届三次世乒赛,在对阵欧洲选手时,削球手往往能奇兵制胜,每一届世乒赛,王辉都能完成“清扫障碍”的任务,而一旦遇到队友,打法上的局限让她很难走下去。直到1999年,王辉终于进入了第45届世乒赛的团体名单,这也将是她成为世界冠军的最好机会。然而好事多磨,这一届世乒赛因为科索沃战争改期易地,这枚宝贵的世乒赛团体冠军奖牌直到2000年才姗姗来迟。

在日本的日子

拒绝出战世乒赛的全日本冠军

“24岁,现在看还很年轻,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年纪挺大了。”在先后受过一次伤又做过一次阑尾炎手术后,王辉渐感跟上国家队的脚步有些吃力,加之打削球对体力要求更高,2002年,她选择告别了国家队,只身奔赴日本打球。

在日本,训练和比赛的强度都低了很多,打球之余,王辉一边学语言,一边适应着一个人操持生活的日子。作为一名中国的前国手,在日本国内的赛场上自然是顶尖的水平,大大小小的冠军拿了不少,但一个人的日子难免孤独。

早在1995年,还没进入国家一队的王辉第一次代表中国打青年比赛来的就是日本,那一次她认识了在男二队打球的金恩华。少年时的相遇冥冥之中便决定了终身,两个人虽然是同一批队员,但是在国家队没时间谈恋爱,退役之后又在不同的国家打球,聚少离多的日子终于在2006年告一段落,金恩华也来到了日本,两人在2008年终于结束了爱情长跑,成为一家人。

每逢假日,王辉(后排右一)和金恩华(后排右四)就变成了“孩子王”。

情场得意,球场仿佛也开了挂,2009年和2010年,王辉参加了两届全日本锦标赛上,一个亚军一个冠军的成绩让她成了日本乒坛的明星。在全日本锦标赛上夺冠的选手,大多都会获得当年世乒赛参赛名额,日本队的教练也找到王辉,问她是否考虑为日本出战莫斯科世乒赛。时隔8年,王辉终于又有了站上世界大赛战场的机会。

“我当时完全没考虑,直接就回绝了。”在队友眼中那个虽然话不多,但是“心里特有主意”的王辉,在消失于国人视野8年之久后,再次选择了“没有故事”。“我是代表过中国参加世乒赛的,我没办法接受自己再代表其他国家参赛。”这是王晖给自己的答案,也成了她告别赛场的宣言。

在珠海的日子

被一次偶遇改变的人生

就在那个职业生涯再攀高峰的2010年,王辉和金恩华双双回了国。此时,父母的年纪大了,喜欢南方温润的气候,他们在珠海买了房安顿下来,王辉便也落脚在了珠海,开了一家乒乓球俱乐部。

人生的又一次际遇出现在2014年,一位来俱乐部打球的客人得知隐藏在球馆里这个耐心随和的教练竟是位世界冠军时,二话没说就向素昧平生的王辉抛出了橄榄枝。来人名叫窦学君,是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的校董、监事会主席,也是一位乒乓球发烧友、珠海市乒协的名誉主席。受到邀请的王辉先是一愣,随后只当是客人的一句客套,没再细聊下去。一个月后,求才心切的窦学君把王辉约到了学校,带着她把占地5000亩、有山有水、堪比风景名胜区的校园转了一圈,又向她详细介绍了学校的办学理念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一次,王辉被打动了。

作为珠海乒乓球协会的名誉会长,窦学君(左二)不仅积极谋划各种业余赛事,还经常挥拍上阵,与王辉等师生一起代表北理工珠海学院出战。

“我对乒乓球非常有感情,乒乓球的拼搏精神和我们教育青年积极向上的理念是完美契合的,如果让这样一种精神贯彻到学生的教育中,无论对年轻人的自身成长还是对国家的发展,都将是大有好处的。因此我一直想找到一个媒介,可以把体育精神和青年培养连接起来,结果王辉这个世界冠军就出现了。” 窦学君对自己的眼光相当满意。

正如窦学君所言,学校对体育教育格外重视,作为必修课的体育课,除了足篮排乒羽网,还有轮滑、游泳、瑜伽、交谊舞、街舞等很多项目,选择余地非常大。乒乓球项目来了个世界冠军老师,这个消息一传出,原本就受欢迎的课程更是在网络平台开放选课的瞬间就被秒杀掉了所有学位。这个唯一生活在珠海的世界冠军成了学校的一块金字招牌。

第一次上课,王辉看到球台对面站了60多个学生,顿时觉得有点紧张。“和我原来在俱乐部里给学员指导技术完全不是一回事,学生们大多没什么基础,我要讲理论知识,要进行课堂管理,要考虑不同学生的不同进度,要想办法让他们到期末能及格,还得经常提醒他们别受伤……”

学校里有一座斥资2亿元新盖的体育馆,外观漂亮,里面的现代化设施更是应有尽有,窦学君打算申请把体育馆冠名“容国团”,“容国团也是珠海人,想把他这种精神当成一种标志”。各个体育项目都盼着能进驻新馆,但从来与世无争的王辉却还是留在了老的乒羽馆里上课。“她这个名字就够了,不用靠场地来吸引学生。”窦学君笑着说。

王辉的队员在2019年广东省大运会甲组比赛中获得男单第三名

学校有一支校队,但没有特招生,大家全是凭着对乒乓球的热爱走到了一起。学校对校队没有成绩上的要求,带队老师没有考勤任务也没有额外收入,但王辉还是忍不住投入了很多心血在这支队伍上。2018年的广东省大运会,球队拿到甲组的男单季军,还获得了团体第5名,创造了北理工珠海学院自2005年创建以来的最好成绩。

未来的日子

两个关于乒乓的愿望

24岁退役那年,王辉从母亲手里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礼物。自己小时候总是见了就害怕、永远不苟言笑、似乎永远也没关注过自己的姥爷在几年前去世了,在他留下的遗物里,有厚厚的一本剪报,里面贴满了王辉从小到大被报刊杂志报道过的文章。翻看那些过往,王辉感觉仿佛走完了一生。

曾经以为24岁就有些老了的王辉,如今在校园里待得久了,觉得自己的心态越来越年轻。“小时候很害羞,不爱讲话,赢了球都喊不出来,后来见到老朋友,他们都说我开朗了很多;小时候拿了成绩觉得都是水到渠成的事,现在回过头来看,觉得每一次成绩都来得那么不容易;小时候在东北早晨跑步的时候冻得边跑边哭,总盼着长大了可以不用训练,长大后才觉得,其实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很美好啊。”

中国乒协会员联赛在珠海举行时,陆元盛与王辉一家相聚,和王辉的父母以及一对双胞胎儿子合影留念。

“长大了”的王辉说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有两个愿望,一个是能在大学校园里让大学生们对乒乓球这个项目有更深刻的理解,让他们爱上这个项目,让这项技能在他们日后的学业上、事业上以至整个人生中都能有很大的帮助。第二个愿望就是希望把自己的球馆打造成珠海的小小球童们比赛交流的平台,同时也能发现和培养更多的好苗子。至于家里的两个小“苗子”,王辉笑称“管不了”,“有我爸呢,像小时候看着我练球一样,可厉害了”。 

记者手记

低调也是一种腔调

终于轮到谈谈我自己的感受了,首先要向徐(寅生)主任道个谢,这篇稿的主标题和记者手记的标题,全是在和徐主任聊到王辉时得到的灵感,智多星就是智多星,句句切中要害。

徐主任一直很关心默默努力的王辉

徐主任建议《乒乓世界》写写王辉已经说了好几次,这个从小就老实得让人心疼的姑娘不该就这样消失在人海。但徐主任又说,这可是个最没有故事的世界冠军,几十年来行事低调。的确,其他世界冠军的故事随便在网上搜一搜都有一大堆可供参考,但王辉的还真不好找。偏偏采访时又赶上广东疫情,刚刚通过的出差申请被办公室打了回来,我只能从夏娃姐不久前与王辉的闲聊记录中了解一二,再配上一通两个小时的电话粥。

当我把徐主任“最没故事”的评价告诉王辉时,她笑个不停,说自己听到徐主任的任务后想了很久,觉得还真是没故事。后来她好不容易想起了一个故事,那是45届世乒赛之前,蔡振华总教练有时会带她练练球,看她实在太内向,于是开玩笑说:“你每天必须跟我说五句话。”为了这五句话,王辉吓得每天绕着蔡指导走。就是这么个总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姑娘。

之前采访别人时,常常在聊天过程中暗暗记下,这个故事好精彩,那段感悟特别棒,采访结束,脑海中已经呈现出一篇半成品的记叙文;但是采访完王辉,这个平淡而内心坚韧的、有梦想又随遇而安的乒乓人,我觉得自己大概只能写出一篇散文。

后来,我又从很多人口中听到了他们对王辉只言片语的印象,渐渐地拼凑出了一个这样的形象——

徐主任说:她总是埋头苦干,不追逐名利,也不要我去为她助助力,以引起领导的重视。

王辉在国家队的最后一个室友孙晋说:她是队里一帮假小子中最像女孩的一个,每次比赛都把毛巾叠得方方正正再放进包里;后来我刚生小孩不久和王辉一起吃饭,全程都是她抱着孩子,叫我踏实吃。

我们的驻日记者石小娟说:我们在日本的球馆开业时,王辉过来当嘉宾,客人们都非常喜欢这位随和温婉的当季全国冠军。

在韦晴光的退役晚宴上,在日本的中国乒乓人盛装出席,王辉(左二)一袭金黄色裙装,恬静美丽。

王辉的学生说:王教练虽然是世界冠军,但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特别好接触。

王辉的父亲说:她在国家队的时候,队友都买了手机,我要给她买,她说家里不富裕,等她自己打比赛有了奖金再买;后来挣了钱,她每个月都给家里寄回来,自己手里从来不留。

好像仍然没有什么故事,却都是一些温暖的碎片。

其实在这次采访中确实意外得到了一个故事。2019年我采访中国乒协副主席柳屹时,她曾经讲过一个1997年随队访欧时,两个年轻队员因为语言不通,和队伍走散的惊险故事。最近才知道,那两个年轻队员就是王辉和她的双打搭档成红霞。那一次大概是王辉为数不多成为全队焦点的时刻,但是当时被吓到腿发软的柳屹如今回忆起来,却仍然认定王辉是队里最乖的那个孩子,永远听话,永远不添乱。

王辉(前排中间黑色衣裤)“惊险故事”发生前和队伍的合影